第20章 第 20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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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章 第 20 章
“我愛慕小將軍。”
“哪怕是陪著他的牌位, 我也不會改嫁。”
“……”
睡不著，腦海裏想起這些話，渝也不知所措。
難道真的是自己長得不如盛京城裏的男子好看, 所以昭寧對他失望了嗎？
可是他真的不喜歡塗脂抹粉。
看看孟昭寧的背影, 又摸了摸自己粗糙的肌膚，渝也悶著腦袋想了想——
有沒有那種沒有香味的粉？
塗脂抹粉、頭戴簪花, 肌膚比女子還要白皙，這是很多盛京俊美男子的標準。
在大漠的時候渝也不覺得自己不夠白, 大漠的風沙傷人肌膚, 他已經算是很難曬黑的人了, 可是他的小麥色肌膚放到盛京城裏不夠好看。
她那麽好看, 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。而且她還很勇敢, 敢深夜前去亂葬崗看他, 還敢拿著匕首勇敢地保護自己, 在渝府艱難的時候她站出來保護渝夫人……
她好像還讀過很多書, 愛慕她的人能從城南排到城北。
渝也想了想, 莫名想到幼時的記憶。
那時候他不喜歡讀書，每日下了學堂就往訓練場跑，他的馬術和箭術無人能出其右。但是學堂裏不看騎馬射箭的本事，無論是先生還是同窗, 都非常推崇功課好的孩子。
渝也曾經也很用心苦讀過，但課業進步緩慢。老渝家可能真沒有讀書的天賦，從他祖父那輩開始就是馬背上拿戰功，祖孫三代沒一個文人。
幼時的渝也真的很刻苦, 可是他生在漠北, 那邊的環境和盛京城裏根本不能相提並論。他再怎麽努力學業還是達不到先生要求的程度。學堂裏都是世家出身的小姐公子，崇尚詩詞歌賦, 對渝也這種武將世家很看不來。
“回他的漠北去不好嗎？字都看不懂的家夥為什麽要來和我們一起念書？”
“舞蹈弄棒有什麽用？和他爹爹一樣去守著那破地方吃沙子嗎？讀不進就不要讀了，折磨自己也拉低我們學堂的水準！”
“你看他有朋友嗎？天天和蔣六安一起玩兒，一個賣藥的不知道怎麽也混進來了。”
“漠北的人怎麽長得都這麽高，好嚇人，聽說他們那裏缺衣少食，都吃人的！”
“漠北邊塞之地，用的文字都和我們不一樣。真不知道他回來幹什麽，蔣六安也是，家裏不是賣草藥的嗎？不去跟著學醫種草藥，來我們這兒浪費時間，真不知道想什麽在。”
……
小時候的渝也很真誠友善，他會把娘親做好的飯菜都分給同窗們吃，要是他們想吃野果，他也會第一個爬到樹上給他們摘。下雨的時候，看到被人家的家仆還沒來接人，他就把自己的小傘遞給他們，反正他身體好，又不怕淋雨。
但是後來，他發現他給張府尹家小公子的野果被扔在府外，被來往的馬車碾壓得汁水四濺。他分給李大人家小女兒的飯菜被餵狗了，野狗吃著他娘親做的棒骨，還對他齜牙咧嘴。他的小傘被借走了沒有歸還，原來是他們用了以後擦擦手就扔了。
小時候的渝也很不懂，漠北哪裏不好嗎？
盛京城裏的人為什麽都這麽排斥漠北來的人，漠北也是大舜的領土，那裏的人也是大舜的子民。
哪怕他的手是臟兮兮的，但他摘下來的李子卻是幹凈的。年幼的渝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他很想交朋友，但是交不到朋友。後來渝長遠問他願不願意回到漠北，他想到沒想就答應了！
因為那裏有他喜歡的馬場，有他最愛的弓箭，有他喜歡的大漠、藍天、和騎馬射箭的場地！他不是像盛京城裏的同窗說的那樣沒有天賦的人，回到漠北後，他是最早學會彎弩劍法的人，也是年紀最輕的少年將軍，最快獨破函谷關的人。
漠北的黃沙、戰場、弓箭、熱血貫穿了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，他從戰場上走來，從馬背上奪得一場又一場的勝戰！
連戰連捷，京師震動，夜襲嘉峪關，千裏傳捷報。渝也的聲名是在一場又一場的真刀真槍下博回來的，不是在渝長遠的蔭蔽下喊出來的。
他擅長漠北所有的兵器，熟讀所有的兵法。曾經他看一眼就要頭疼的文字，在大漠黃沙的無邊夜晚中，他捧著書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他不是懶散不用功的人。
渝也看著孟昭寧的背過去的身影，想著她會不會是聽聞盛京城裏坊間流言，說他如何紈絝如何不思進取，所以不想再和他多說話了？
不要。
不要這樣。
渝也輕輕握住她的頭發，他知道孟昭寧飽讀詩書，很有才氣，但他也有在自己擅長的方向去做到極致。可能他讀的書沒有她那麽多，但是他不是不懂事的人。
渝也很想伸手，但他心裏莫名覺得自己配不上她。
他想要抱住她的手停頓在半空中，最終收回，抱著被角睡著了。
隔日。
孟昭寧從睡夢裏緩緩蘇醒，她迷迷糊糊伸了個懶腰，覺得好久好久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覺了。
她緩緩睜開眼，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側，旁邊空無一人。見渝也已經起身，她才支撐起身子，準備梳洗穿衣。畢竟人參沒了，再睡指不定又要夢魘。
門吱呀一聲開了，又吱呀一聲合上。
“可以起身了，東西已經命人收拾好了。”渝也一副隨意的語氣，往椅子上一靠，路過床邊時順手丟給孟昭寧一籠小食盒。
“早上去京郊軍營看了看，回來的路上順手買的，不知道冷了沒有，你將就吃一下。”
“謝謝世子。”孟昭寧微微訝異，她著實沒有想到睡醒了還能適時收到吃的。
打開食盒，裏面油鹽醬醋擺放地很好，筷子勺子一應俱全。
她拿起小湯包咬了一口，鮮嫩多汁，熱乎得很，而且並不燙嘴，可以說溫度是恰到好處。
孟昭寧不自覺露出滿足的笑容，眼尾睡意蒙蒙的紅暈還沒消散。
她的頭發此時還隨意披在身後，還穿著中衣沒有梳妝，看著就像個小傻子，和平時冷靜的模樣很不一樣。
好可愛。
渝也手中握著本兵書，裝模作樣在看，眼神卻是落在她身上。
看她露出這樣傻乎乎的表情，渝也才收回眼神，壓住想要翹起的嘴角，假裝無事發生。果然蔣六安說的鋪子都還不錯，怪不得那包子鋪大清早圍著那麽多人。
他以後每天都買！
-
不多時錦繡端著洗水進來，準備為她更衣梳洗。渝也起身走出門去，順帶帶走了那盒空掉的食盒。
錦繡從衣櫃裏拿出冬天的厚衣服，道，“小姐，今天早上宮裏來人了，說是要提拔世子為禁軍統帥，讓他立即上任。”
孟昭寧緩神，“他現在就去嗎？”
“不不不，世子往後延了兩日，他和那公公說最近有要事需要處理，等回來再去上任。”錦繡低聲笑著猜測，“世子好像很想你和一起出去游玩，一大早就起來收拾東西了，還是親自動手，不肯假手於人，收了兩大車的行禮呢！”
不是他命令別人收拾的嗎？
孟昭寧疑惑。
“小姐，你的手沒那麽冷了！”錦繡搓搓她的手心，像往常一樣為她活動筋骨，但是孟昭寧的手心溫熱，不像以前那樣寒冷似鐵，“太好了，這樣您晚上終於不用被凍醒了！小姐，我聽說——”
錦繡壓低聲音，故作神秘。
“嗯？”她靠近過去。
“我聽人說男子的體溫比女子的高，他們冬日裏都不怕冷。要是你晚上冷得睡不著，可以抱著世子取暖。”錦繡笑笑，“反正不用白不用，有人暖和為什麽不多用用呢？”
孟昭寧：“……”
還是不了。
她隱約覺得渝也對她有種說不上的感覺，很多次說話都沒有看她，語氣也是隨意平淡。可能是不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但是無妨，相敬如賓，這樣倒也省事。
-
孟家。
熱鬧非凡。
陛下的旨意剛到孟府，姚氏就哭著喊著要孟湖月趕緊和離。
“湖月，你醒醒啊。謝迎寒他要流放三千裏地，直到嶺南那苦寒之地！你身子嬌弱，怎麽可能和他一起去！”姚氏生怕二女兒鐵了心要跟謝迎寒走。
“一路上顛沛流離不是你這嬌弱的身子能忍受得了的！而且你要是真的去了，就再也不能回盛京了。湖月你想想清楚，不要一時糊塗啊。”
姚氏緊緊拽住她的手，“你回到盛京不到一年，要是又陪他離開，你讓娘怎麽辦！”姚氏拉著她的手，生怕她跟著謝迎寒走。
這還要她說？！
她肯定要和離啊！
孟湖月錦衣玉食慣了，不可能陪著謝迎寒流放。她是喜歡他那張臉，但是這張好看的臉不足以然她吃這種苦。得知陛下降罪的消息那一瞬間，孟湖月早立刻派人去買避子湯了。但她不能明說，免得在此時顯得她很薄情。
外面看熱鬧的人那麽多，她不想和孟昭寧一樣被那麽雙眼睛盯著，指指點點，遭人議論。她可受不住這委屈。
正說著，謝迎寒來了。他已經換上了布衣，神情憔悴，身後還跟著兩個官差，兩人看著兇神惡煞的。
“湖月，東西收拾好了嗎？”謝迎寒萬念俱灰，一夜不到頭發都白了不少，下巴上的胡子也長出來許多，和往常那副翩然貴公子的模樣完全是兩個人。
“走吧。”他上前扯住孟湖月的手。
怎料她一把推開！
“我要和你和離。”她嫌惡地看著他。
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頓時議論紛紛，孟府的門口早就圍了裏三層外三層，街坊鄰居都等著看孟家的好戲，誰讓姚氏平日橫行霸道欺負鄰裏。
“之前孟家那大小姐，她夫君死了她都不和離，楞是要守著渝小將軍的牌位一輩子。後來渝小將軍回來了，聽說她哭的呀，那是梨花帶雨的，真是一種米養兩種人。”
“誒，你還不知道嗎，孟家早就說了孟昭寧不是他們的女兒啊。孟昭寧出嫁後他們家立刻說明的，姚夫人還站在門口告訴街坊四鄰，要是孟昭寧以後有事找大夥兒幫忙，都不要忙，說她是個白眼狼。”
“真的嗎，我不信。你看孟大小姐平時沒少被責罵，孟二小姐倒是過得挺好。我反正是不信姚氏的話，她嘴裏有句真的嗎？”
孟湖月聽著閑言碎語議論紛紛，她恨不得趕緊跑回房間把門一關！但是謝迎寒根本不讓她走。
“夫妻本是同林鳥，大難臨頭各自飛是吧？我不會和你和離的！你嫁給我時候可是說過，無論以後發生什麽事都會陪我一輩子。”
謝迎寒的語氣兇神惡煞，他早就想好了，文丞相不知道還會不會來撈他，但現在他不能讓孟家的人也跑了，不然他就真的沒有任何依仗了！
“你還好意思提？”孟湖月甩開他的手，“你成親以後和那個文柳柳不清不楚的，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？
現在憑什麽讓我和你去吃苦，你怎麽不把她喊上？把我的嫁妝拿去博美人一笑，你要不要臉，謝迎寒？。”
“你胡說八道！”她居然都知道？
謝迎寒以為她是個草包花瓶，但是這麽隱蔽的事她居然看出來了。當著這麽多人的面，他自認不可能承認。
“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流放，所以才血口噴人。你不要汙蔑人清白，我和柳柳小姐是清白的！”
“真是死鴨子嘴硬，死到臨頭了還裝什麽裝？”孟湖月嫌惡地看著他。
差役沒時間聽他們扯皮，時辰一道，他立刻就要壓著兩人離京，任由姚氏如何謾罵都沒有用。
常公公在一旁冷眼旁觀，適時道，“姚夫人，聖旨上說三代以內的親族都要流放，您也別站著了，趕緊去收拾東西吧？”
什麽？！
這和她有什麽關系！
姚氏不顧孟元的拉扯，破口大罵，“要流放就流放他們謝家的人，和我們孟家有什麽關系？謝迎寒自己做錯了事，我們憑什麽要跟他一起走？！”
“非也。”常公公握著浮沈的動作沒有任何變化，依舊笑笑，“姚夫人說錯了，他們流放西嶺，孟家流放東洲，不是一起走的。”
“你！”姚氏氣極。她正要破口大罵，嘴巴立刻被孟元一把捂住。他在朝為官多年，知道眼前這位常公公可不是善茬。
他在宮裏資歷老，又是陛下身邊最為信任的宦官，要是姚氏再胡攪蠻纏，惹怒了常公公，他們才真要吃不了兜著走。
可姚氏哪裏肯聽他的！
她在孟家說話做事向來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，什麽時候也輪到孟元管她了？！
她狠狠咬了口孟元的手臂，後者頓時痛到失聲。
“你們既然要帶旁親走，為甚麽不去捉孟昭寧？”姚氏憤懣道，“她也是孟家的女兒！你們就是欺負我們家官階小，不敢惹渝家罷了！你們欺軟怕硬！”姚氏本就體格健壯，兩個差役根本拉不動她。
“你不是和孟昭寧斷絕關系了嗎？”常公公手握浮沈，一臉淡然，“她出嫁那日，你還去京城府尹那裏將她除名，她已經不在你們家的戶籍上了。”
常公公似笑非笑地看著他，“姚氏，做人可不能像你這樣厚臉皮，會叫人笑話的。”他已經沒有耐心聽姚氏撒潑了，“將人綁起來即刻流放東洲，不得有誤！”
“是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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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愛慕小將軍。”
“哪怕是陪著他的牌位, 我也不會改嫁。”
“……”
睡不著，腦海裏想起這些話，渝也不知所措。
難道真的是自己長得不如盛京城裏的男子好看, 所以昭寧對他失望了嗎？
可是他真的不喜歡塗脂抹粉。
看看孟昭寧的背影, 又摸了摸自己粗糙的肌膚，渝也悶著腦袋想了想——
有沒有那種沒有香味的粉？
塗脂抹粉、頭戴簪花, 肌膚比女子還要白皙，這是很多盛京俊美男子的標準。
在大漠的時候渝也不覺得自己不夠白, 大漠的風沙傷人肌膚, 他已經算是很難曬黑的人了, 可是他的小麥色肌膚放到盛京城裏不夠好看。
她那麽好看, 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。而且她還很勇敢, 敢深夜前去亂葬崗看他, 還敢拿著匕首勇敢地保護自己, 在渝府艱難的時候她站出來保護渝夫人……
她好像還讀過很多書, 愛慕她的人能從城南排到城北。
渝也想了想, 莫名想到幼時的記憶。
那時候他不喜歡讀書，每日下了學堂就往訓練場跑，他的馬術和箭術無人能出其右。但是學堂裏不看騎馬射箭的本事，無論是先生還是同窗, 都非常推崇功課好的孩子。
渝也曾經也很用心苦讀過，但課業進步緩慢。老渝家可能真沒有讀書的天賦，從他祖父那輩開始就是馬背上拿戰功，祖孫三代沒一個文人。
幼時的渝也真的很刻苦, 可是他生在漠北, 那邊的環境和盛京城裏根本不能相提並論。他再怎麽努力學業還是達不到先生要求的程度。學堂裏都是世家出身的小姐公子，崇尚詩詞歌賦, 對渝也這種武將世家很看不來。
“回他的漠北去不好嗎？字都看不懂的家夥為什麽要來和我們一起念書？”
“舞蹈弄棒有什麽用？和他爹爹一樣去守著那破地方吃沙子嗎？讀不進就不要讀了，折磨自己也拉低我們學堂的水準！”
“你看他有朋友嗎？天天和蔣六安一起玩兒，一個賣藥的不知道怎麽也混進來了。”
“漠北的人怎麽長得都這麽高，好嚇人，聽說他們那裏缺衣少食，都吃人的！”
“漠北邊塞之地，用的文字都和我們不一樣。真不知道他回來幹什麽，蔣六安也是，家裏不是賣草藥的嗎？不去跟著學醫種草藥，來我們這兒浪費時間，真不知道想什麽在。”
……
小時候的渝也很真誠友善，他會把娘親做好的飯菜都分給同窗們吃，要是他們想吃野果，他也會第一個爬到樹上給他們摘。下雨的時候，看到被人家的家仆還沒來接人，他就把自己的小傘遞給他們，反正他身體好，又不怕淋雨。
但是後來，他發現他給張府尹家小公子的野果被扔在府外，被來往的馬車碾壓得汁水四濺。他分給李大人家小女兒的飯菜被餵狗了，野狗吃著他娘親做的棒骨，還對他齜牙咧嘴。他的小傘被借走了沒有歸還，原來是他們用了以後擦擦手就扔了。
小時候的渝也很不懂，漠北哪裏不好嗎？
盛京城裏的人為什麽都這麽排斥漠北來的人，漠北也是大舜的領土，那裏的人也是大舜的子民。
哪怕他的手是臟兮兮的，但他摘下來的李子卻是幹凈的。年幼的渝也想不明白為什麽他很想交朋友，但是交不到朋友。後來渝長遠問他願不願意回到漠北，他想到沒想就答應了！
因為那裏有他喜歡的馬場，有他最愛的弓箭，有他喜歡的大漠、藍天、和騎馬射箭的場地！他不是像盛京城裏的同窗說的那樣沒有天賦的人，回到漠北後，他是最早學會彎弩劍法的人，也是年紀最輕的少年將軍，最快獨破函谷關的人。
漠北的黃沙、戰場、弓箭、熱血貫穿了他的童年和青少年時期，他從戰場上走來，從馬背上奪得一場又一場的勝戰！
連戰連捷，京師震動，夜襲嘉峪關，千裏傳捷報。渝也的聲名是在一場又一場的真刀真槍下博回來的，不是在渝長遠的蔭蔽下喊出來的。
他擅長漠北所有的兵器，熟讀所有的兵法。曾經他看一眼就要頭疼的文字，在大漠黃沙的無邊夜晚中，他捧著書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他不是懶散不用功的人。
渝也看著孟昭寧的背過去的身影，想著她會不會是聽聞盛京城裏坊間流言，說他如何紈絝如何不思進取，所以不想再和他多說話了？
不要。
不要這樣。
渝也輕輕握住她的頭發，他知道孟昭寧飽讀詩書，很有才氣，但他也有在自己擅長的方向去做到極致。可能他讀的書沒有她那麽多，但是他不是不懂事的人。
渝也很想伸手，但他心裏莫名覺得自己配不上她。
他想要抱住她的手停頓在半空中，最終收回，抱著被角睡著了。
隔日。
孟昭寧從睡夢裏緩緩蘇醒，她迷迷糊糊伸了個懶腰，覺得好久好久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覺了。
她緩緩睜開眼，下意識看了一眼身側，旁邊空無一人。見渝也已經起身，她才支撐起身子，準備梳洗穿衣。畢竟人參沒了，再睡指不定又要夢魘。
門吱呀一聲開了，又吱呀一聲合上。
“可以起身了，東西已經命人收拾好了。”渝也一副隨意的語氣，往椅子上一靠，路過床邊時順手丟給孟昭寧一籠小食盒。
“早上去京郊軍營看了看，回來的路上順手買的，不知道冷了沒有，你將就吃一下。”
“謝謝世子。”孟昭寧微微訝異，她著實沒有想到睡醒了還能適時收到吃的。
打開食盒，裏面油鹽醬醋擺放地很好，筷子勺子一應俱全。
她拿起小湯包咬了一口，鮮嫩多汁，熱乎得很，而且並不燙嘴，可以說溫度是恰到好處。
孟昭寧不自覺露出滿足的笑容，眼尾睡意蒙蒙的紅暈還沒消散。
她的頭發此時還隨意披在身後，還穿著中衣沒有梳妝，看著就像個小傻子，和平時冷靜的模樣很不一樣。
好可愛。
渝也手中握著本兵書，裝模作樣在看，眼神卻是落在她身上。
看她露出這樣傻乎乎的表情，渝也才收回眼神，壓住想要翹起的嘴角，假裝無事發生。果然蔣六安說的鋪子都還不錯，怪不得那包子鋪大清早圍著那麽多人。
他以後每天都買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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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多時錦繡端著洗水進來，準備為她更衣梳洗。渝也起身走出門去，順帶帶走了那盒空掉的食盒。
錦繡從衣櫃裏拿出冬天的厚衣服，道，“小姐，今天早上宮裏來人了，說是要提拔世子為禁軍統帥，讓他立即上任。”
孟昭寧緩神，“他現在就去嗎？”
“不不不，世子往後延了兩日，他和那公公說最近有要事需要處理，等回來再去上任。”錦繡低聲笑著猜測，“世子好像很想你和一起出去游玩，一大早就起來收拾東西了，還是親自動手，不肯假手於人，收了兩大車的行禮呢！”
不是他命令別人收拾的嗎？
孟昭寧疑惑。
“小姐，你的手沒那麽冷了！”錦繡搓搓她的手心，像往常一樣為她活動筋骨，但是孟昭寧的手心溫熱，不像以前那樣寒冷似鐵，“太好了，這樣您晚上終於不用被凍醒了！小姐，我聽說——”
錦繡壓低聲音，故作神秘。
“嗯？”她靠近過去。
“我聽人說男子的體溫比女子的高，他們冬日裏都不怕冷。要是你晚上冷得睡不著，可以抱著世子取暖。”錦繡笑笑，“反正不用白不用，有人暖和為什麽不多用用呢？”
孟昭寧：“……”
還是不了。
她隱約覺得渝也對她有種說不上的感覺，很多次說話都沒有看她，語氣也是隨意平淡。可能是不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但是無妨，相敬如賓，這樣倒也省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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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家。
熱鬧非凡。
陛下的旨意剛到孟府，姚氏就哭著喊著要孟湖月趕緊和離。
“湖月，你醒醒啊。謝迎寒他要流放三千裏地，直到嶺南那苦寒之地！你身子嬌弱，怎麽可能和他一起去！”姚氏生怕二女兒鐵了心要跟謝迎寒走。
“一路上顛沛流離不是你這嬌弱的身子能忍受得了的！而且你要是真的去了，就再也不能回盛京了。湖月你想想清楚，不要一時糊塗啊。”
姚氏緊緊拽住她的手，“你回到盛京不到一年，要是又陪他離開，你讓娘怎麽辦！”姚氏拉著她的手，生怕她跟著謝迎寒走。
這還要她說？！
她肯定要和離啊！
孟湖月錦衣玉食慣了，不可能陪著謝迎寒流放。她是喜歡他那張臉，但是這張好看的臉不足以然她吃這種苦。得知陛下降罪的消息那一瞬間，孟湖月早立刻派人去買避子湯了。但她不能明說，免得在此時顯得她很薄情。
外面看熱鬧的人那麽多，她不想和孟昭寧一樣被那麽雙眼睛盯著，指指點點，遭人議論。她可受不住這委屈。
正說著，謝迎寒來了。他已經換上了布衣，神情憔悴，身後還跟著兩個官差，兩人看著兇神惡煞的。
“湖月，東西收拾好了嗎？”謝迎寒萬念俱灰，一夜不到頭發都白了不少，下巴上的胡子也長出來許多，和往常那副翩然貴公子的模樣完全是兩個人。
“走吧。”他上前扯住孟湖月的手。
怎料她一把推開！
“我要和你和離。”她嫌惡地看著他。
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頓時議論紛紛，孟府的門口早就圍了裏三層外三層，街坊鄰居都等著看孟家的好戲，誰讓姚氏平日橫行霸道欺負鄰裏。
“之前孟家那大小姐，她夫君死了她都不和離，楞是要守著渝小將軍的牌位一輩子。後來渝小將軍回來了，聽說她哭的呀，那是梨花帶雨的，真是一種米養兩種人。”
“誒，你還不知道嗎，孟家早就說了孟昭寧不是他們的女兒啊。孟昭寧出嫁後他們家立刻說明的，姚夫人還站在門口告訴街坊四鄰，要是孟昭寧以後有事找大夥兒幫忙，都不要忙，說她是個白眼狼。”
“真的嗎，我不信。你看孟大小姐平時沒少被責罵，孟二小姐倒是過得挺好。我反正是不信姚氏的話，她嘴裏有句真的嗎？”
孟湖月聽著閑言碎語議論紛紛，她恨不得趕緊跑回房間把門一關！但是謝迎寒根本不讓她走。
“夫妻本是同林鳥，大難臨頭各自飛是吧？我不會和你和離的！你嫁給我時候可是說過，無論以後發生什麽事都會陪我一輩子。”
謝迎寒的語氣兇神惡煞，他早就想好了，文丞相不知道還會不會來撈他，但現在他不能讓孟家的人也跑了，不然他就真的沒有任何依仗了！
“你還好意思提？”孟湖月甩開他的手，“你成親以後和那個文柳柳不清不楚的，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？
現在憑什麽讓我和你去吃苦，你怎麽不把她喊上？把我的嫁妝拿去博美人一笑，你要不要臉，謝迎寒？。”
“你胡說八道！”她居然都知道？
謝迎寒以為她是個草包花瓶，但是這麽隱蔽的事她居然看出來了。當著這麽多人的面，他自認不可能承認。
“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流放，所以才血口噴人。你不要汙蔑人清白，我和柳柳小姐是清白的！”
“真是死鴨子嘴硬，死到臨頭了還裝什麽裝？”孟湖月嫌惡地看著他。
差役沒時間聽他們扯皮，時辰一道，他立刻就要壓著兩人離京，任由姚氏如何謾罵都沒有用。
常公公在一旁冷眼旁觀，適時道，“姚夫人，聖旨上說三代以內的親族都要流放，您也別站著了，趕緊去收拾東西吧？”
什麽？！
這和她有什麽關系！
姚氏不顧孟元的拉扯，破口大罵，“要流放就流放他們謝家的人，和我們孟家有什麽關系？謝迎寒自己做錯了事，我們憑什麽要跟他一起走？！”
“非也。”常公公握著浮沈的動作沒有任何變化，依舊笑笑，“姚夫人說錯了，他們流放西嶺，孟家流放東洲，不是一起走的。”
“你！”姚氏氣極。她正要破口大罵，嘴巴立刻被孟元一把捂住。他在朝為官多年，知道眼前這位常公公可不是善茬。
他在宮裏資歷老，又是陛下身邊最為信任的宦官，要是姚氏再胡攪蠻纏，惹怒了常公公，他們才真要吃不了兜著走。
可姚氏哪裏肯聽他的！
她在孟家說話做事向來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，什麽時候也輪到孟元管她了？！
她狠狠咬了口孟元的手臂，後者頓時痛到失聲。
“你們既然要帶旁親走，為甚麽不去捉孟昭寧？”姚氏憤懣道，“她也是孟家的女兒！你們就是欺負我們家官階小，不敢惹渝家罷了！你們欺軟怕硬！”姚氏本就體格健壯，兩個差役根本拉不動她。
“你不是和孟昭寧斷絕關系了嗎？”常公公手握浮沈，一臉淡然，“她出嫁那日，你還去京城府尹那裏將她除名，她已經不在你們家的戶籍上了。”
常公公似笑非笑地看著他，“姚氏，做人可不能像你這樣厚臉皮，會叫人笑話的。”他已經沒有耐心聽姚氏撒潑了，“將人綁起來即刻流放東洲，不得有誤！”
“是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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